一
时针指向十二点半
没有什么不放心的
在梦与梦之间就像在城市与城市之间
我们醒来就像流浪者
二
一扇可以偷看魔鬼的窗户
一个古瓷瓶,粘合并打碎
沉船的笑镀以重重盐渍
藓苔如此鲜艳是她的假寐
三
窥头于牖窥头于蓓蕾之隙
篡改蚁群之路所以日食发生
正午的电话使人风化的一瞥
从头数肚脐眼里的生涯
丰满的少女如独头蒜
四
石头的行列永无尽头
……如果潮汐不死
如果海拒绝转世为火……
风从纸上刮走字迹
我们对面而立
月亮——磁场里一粒铁砂
五
缄默:我的三朵旋绕的乌云
直到屠戮耗子的夜晚降临
掌中之球,推着它转动
一片片海叠成一册书
一个傻子开始写历史
六
站牌伸延在我们的宿命里
烟囱、电线、第三个音符是痴騃的笑
夜之归来,那一只白手
海蜇似的、搌布似的一吻
你想用一粒石子唤醒一个湖
不属于我们的某片树阴
七
两条路就足以绊死一切
两只鞋,从星期五讲起
喷嚏般的咆哮面对舞台
没有船的桨、没有枪的海明威
而云依旧来这儿吸水
上帝就像一架老风车
有歌流过——是掷骰子的人么
八
早晨醒来的不只是夜
还有你。你睁开双眼
像小鸡啄破蛋壳
而屋顶像盘桓的鹰
鹰的盘桓像电扇旋转
……母腹里的你呢
伸伸胳膊、伸伸腿
把海水吹成一串气泡
九
神女在银河洗她的铠甲
汗漫如星,暖暖降临人间
街上的人都蒙着面罩
你是富者!快藏起你破漏的行囊
她绕过你飞快似一弯新月
十
头痛是纤美的长统靴在踢
头痛是撑开的蓝色遮阳伞
一条没有刺的鱼、一只螺旋形的耳朵
丁香在我怀中温柔了你
永无结局的电子游戏
起风之后
十一
没有一朵云是洁净的
从尘土到尘土,一个冰冷的梦
缢死者挣扎好似青蛙
向日葵向天空喷吐籽粒
我是一根困了的老木头,在秋天
放飞一两张败叶,像儿时放风筝
十二
逃散的雪用无言玩弄你
四方奔来惊人之笔
空中的骑士守着空中的城堡
牛仔裤里的腿,旅游鞋里的袜子
等等,等等,等等
鹗号于庭说我牙疼
一九八七年九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