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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说到“杂志书”,一般以为即日本的mook,系将杂志(magazine)与书籍(book)合二为一,新创造出来的一种文化产品,如今传到了中国。我的朋友刘柠是日本研究专家,按照他的说法,mook是依托于某种杂志,借助于该杂志的品牌,以增刊的形式发行的独立出版物。内容上既可以是围绕一个主题的文章结集,也可以是一个作者或若干作者对某个主题的深入探讨,前者类似杂志,后者类似专著。据此,我们的“杂志书”与mook还是不大一样。

这就要提到另一位朋友谢其章的意见了,他以收藏旧杂志著称,认为“杂志书”的前身应是我们这里早就有的“丛刊”。金性尧四十年代所作《期刊过眼录》即云:“此外,尚有介乎书籍与杂志之间的丛刊。”——这恰恰是现在用来形容“杂志书”的文字。而金氏所谓“出版的日期没有确定,执笔也非一人,而略有同人性,文字则较结实,现实色彩比较少,实则与杂志也并无怎样大不同”,也几乎可以照搬过来。《辞海》有云:“近代把性质相近的文章汇辑成书,不定期,也不标明卷、期而编号出版的也称为‘丛书’或‘丛刊’。”君著文列举中国以前多种丛刊,只到一九四九年为止;接着列下去,则有六十年代上海文艺出版社的《中国现代文艺资料丛刊》;七十年代上海人民出版社的上海文艺丛刊》(后改名《朝霞丛刊》),八十年代中国电影出版社的《外国电影剧本丛刊》,后一种我所见者共四十九辑,另有增刊两辑。

在我看来,丛刊确与“杂志书”有渊源关系,但至少我所举出的几种丛刊,都太偏于书籍,不十分像杂志。不仅如此,现在的杂志,尤其是文学杂志,往往也嫌“杂”得不够,而杂志有别于书籍之处,首先就在于此。坊间的文学杂志,或专登中国作品,或专登外国作品,作品又多限于少数几种体裁,这未免有点儿画地为牢。且看当年的杂志是什么样子。譬如《新青年》,虽曾以发表胡适的《文学改良刍议》(第二卷第五号)、陈独秀的《文学革命论》(第二卷第六号)、周作人的《人的文学》(第五卷第六号)等论文名世,但的确是一本综合性杂志。《新青年》第一卷名《青年杂志》,一九一五年九月出版第一号起,就辟有“小说”一栏,第二号起增辟“剧”和“诗歌”栏,先后连载陈嘏译屠尔格涅甫(后改译屠格涅夫)的小说《春潮》、《初恋》,薛琪瑛女士译王尔德的剧本《意中人》等。胡适在此发表了《白话诗八首》(第二卷第六号)、“游戏的喜剧”《终身大事》(第六卷第三期)等,鲁迅发表了小说《狂人日记》(第四卷第五号)、《孔乙己》(第六卷第四号)、《药》(第六卷第五号)等,周作人的长诗《小河》在第六卷第二号被列为头条,周作人和鲁迅还有很多翻译小说揭载。又如《小说月报》自一九二一年一月出版的第十二卷第一号实行改革,设“论评”、“研究”、“译丛”、“创作”、“特载”和“杂载”等栏目,翻译与创作并重。次年一月第十三卷第一号起重设栏目,“短篇及长篇小说”、“诗歌及戏剧”项下,既有翻译作品,又有原创作品。“杂志书”不妨借鉴一下前辈兼容并蓄的做法。

     “杂志书”应该有其特别的“看头儿”,——比起书籍,内容要丰富多样;比起报纸副刊,因为容量较大,可以发表篇幅较长、更有分量的文章。前些时翻看一本“杂志书”,不少篇章均只有区区一页,像是匆匆而就,很不耐读。这种短文方便登在报纸副刊,却未必适于“杂志书”采用。鲁迅一九三五年一月四日致信萧军、萧红说:“看看去年所作的东西,又有了短评和杂论各一本,想在今年内印它出来。”“短评”指他发表于《申报》“自由谈”副刊的文章,以及其他报刊上的“同样的文字”,皆为短制,先后编为《伪自由书》、《准风月谈》和《花边文学》;“杂论”则是除此之外的文章,编进《南腔北调集》和《且介亭杂文》,就中如《为了忘却的纪念》、《买〈小学大全〉记》、《病后杂谈》、《病后杂谈之余》等,都是专为杂志所写,报纸很难容纳得下。其间区别,也值得“杂志书”的编者留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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止庵

止庵

122篇文章 5年前更新

止庵,1959年生于北京,1982年毕业于北京医学院口腔系(现北京大学口腔学院)。做过医生、记者等。出版有《樗下随笔》、《如面谈》等。 周作人、张爱玲研究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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