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向来没有送书给别人过，除了自己写的那些，但那是“求正”，不在此列。送书给别人要看两点：第一，他有没有；第二，他要不要。史航自不例外。送书给他特别难，因为每次见面他都背着一个大布袋子，里面都是书。所以打算送的多半他已有了。他要不要更是个问题。我在微博上提到一本书，他常跟帖说这不是他的菜。不是他的菜，你非往人家碗里夹，不是自讨没趣吗。

    送别人书还是要看对方是什么人。在我的印象中，史航是一个特别能说的人。我记得有一次参加一个纪念三毛的活动，主办方请史航上台发言，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，中间不停顿，我头一次见人说话不带标点符号的。我明白这个人气足够长，词足够多，脑子足够好。我也见过别的能说的人，但史航的区别在于机智、实在。话多得有这两点做底子，不然就成了自娱自乐。史航是一个能与别人交流，能通过说话给人带来益处的人。

  送史航书，那么就从他话多这个特点入手好了。语言贫乏或者讲得太过正经的书不能送他。他是学话剧出身，本想送他一个剧本。在我看来话剧分两类，有的以剧为主，有的以话为主。不如就送后一类吧，也就是王尔德或萧伯纳的剧本了。但转念一想这是他的专业，家里还能没有这些书，于是作罢。

  我再想有谁比史航还能说。马上想到一本：晚清小说《何典》，作者张南庄。我曾说，《何典》这书实际上就是耍贫嘴，一路耍到底，但是特别有趣，当然也特别不容易，语言在这里不仅是叙述的工具，而且成为作品的主体了。但这本书很出名，我还是担心史航家里有。那么就再找几本备选。

    我想起三本翻译作品。史航的阅读清单百密兴许还有一疏，三本中没准有一本被漏过了。

    史航曾说他喜欢海明威。我想可以送给他一本罗歇·尼米埃的《蓝色装甲兵》（中国文学出版社，1997）。这书写得恣意放纵，悲喜交集，同是描述二次世界大战，对比海明威以及梅勒、海勒等人之作，叫人觉得那些到底还是文人感受，《蓝色装甲兵》却是大兵自个儿发言了。

    第二本是路易吉·巴尔齐尼著《意大利人》（三联书店，1986）。史航是东北人，我觉得意大利人和东北人在别的方面相去甚远，但有一点相似，就是都很能说。这本书真是把意大利人给揭示得淋漓尽致了。

    最后一本是诺曼·梅勒著《艳星梦露》（长江文艺出版社，1988）。此书原名Of Women and Their Elegance，不知道中译本干吗起那么个俗名字，弄得我有点送不出手似的。这是一部用玛丽莲·梦露的第一人称写的小说，特别精彩。史航也说过对梦露感兴趣，如果他没有读过这本书，倒是值得一读。

一共说了四本，如果史航都没有，那我一起送他。如果他都有，我只能改送他一个空白的笔记本了——诚恳地说，史航应该好好写一本书。